任之堂中药百草园：从贯众一类的蕨草说起

讲完白棘的考据故事，王教授的话题又谈到自己探索本草的方法和思路问题上。他举自己过去质疑书中“五行草”的一个例子来告诉我们知行合一的例子。
王教授说：“我们中医里面有个取类比象。我觉得呢，我们是在现代，不要用象，现代人感觉别扭，我们可以概括说就是信息，我讲一个这样的笑话，我们以后要避免这样的笑话，作为我们对传统知识掌握的不太多的，我们要注意这个笑话，那就是学习本草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套五行，我曾经看到一本书上介绍马齿苋，马齿苋又叫五行草--为什么叫五行草呢？它的根是白的，它的茎是红的，它的叶子是绿的，它的花是黄的，它的种子是黑的，呃，所以代表了肝心脾肺肾，代表了木火土金水，他就五行草了--那如果这样讲了，我们人也是五行人，眼珠是黑的，眼球是白的，牙齿是白的，皮肤是黄的……这样就无限的扩大，就成笑话了!”
余师连连点头，回应道：“对对对对。”
王教授接着说：“这说明我们任何一个植物上都能找到五行四行，不能用这个概念，这个概念在这个上面一用，在另外一个地方上就用不成了，人家笑话你了！就是我现在觉得中医啊，有时候人家笑话就笑话在这个地方，我们不要把这些东西滥用，啊我现在看到五行草，人家肯定笑话这种五行的解释。任何一个植物，我们在不同部位都能找到多个颜色。不能这样用，我们不能用这种会意的东西去来理解事物。我们要找到现象中的一些主导，并且它真的能涉及到主要问题的！”
“这里面一个现象啊，我们都知道要探索，我做事情不叫研究，叫探索。探索呢，我就是抓住一个信息，我往里面走，当然我也不是摸索，摸索就像瞎子摸象一样，摸也摸不准，探索我就发现那个地方可能长什么东西，可能有什么功效。要是研究，就会把完整的东西打碎了。这种事我不做，我们要做完整的，尤其是一种活态的，是一种生命态。我们治病是治人，人是个生命体，你把人打死了以后再来治，没效了!她治生命态。那我们取一个植物，也是取一个生命态。”
“这个植物的叶子你们看看，是个植物是个叶子，不一样！这个叶子你们看看，什么形状，这样的一片叶子。我们要想让现代人理解，这是叶柄，三个分叶。三个小叶，你不能讲这个是一个叶子，那人家要搞植物学的人一看，哟！你这个基本的概念都搞错了！人家笑话你了！你看这样一个酢浆草的叶子，每一个小叶都像一个心脏一样。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。有三个小叶，心脏形的，心脏形的小叶，这些信息，看看能对我们有什么启发？所以它有安神定志这样的功效。所以从这些象，从这些信息我们来进行探索，思维正确的，路就走对了，思维不正确了，走着走着就走偏了。就是我在思考问题的时候，尽量看自己哪里走偏了， 走偏了就赶快纠正过来。”
王教授感叹中医学习思考的一些误区，随手一指我手里的酢浆草，孜孜不倦地说道！

王教授刚说完，有人就拽了一把蕨草放在他面前的水泥护坎上，我冒昧地猜测着说道：“是岩凤尾蕨？”
王教授摇头否认。
“是贯众！”有人应和道。
“不是，不是！”王教授一边摇头回应道。一边作沉思状。这时旁边的老妻提醒说道“是铁线蕨！”
“哦，是了！你看专家就在后面。”王教授略带赞赏地说道。

“铁线蕨”，多么熟悉的名字。记得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，是在雪小禅的一本小说里，具体哪篇小说忘了，雪在形容一人才华横溢，性格孤傲的男子，十年后落拓江湖，却不改那“铁线蕨”一样坚韧的性格，为什么铁线蕨能和“坚韧”一词放在一起，我的脑海里不断打着问号？
这种草为何有这样奇特的名字？教授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疑问，环顾下四周，一手捏起铁线蕨，一手指着它对众人解释说道：“这个铁线蕨啊，你们看它的叶柄部分，是黑色的，不光很纤细，而且很有光泽。也非常的坚韧，用手掐都很难掐断。来，大家可以试试看……”我伸手过去一掐，果然如此，感觉就像在弯折一根铁丝。

“感觉到什么？是不是很像一根铁丝？所以啊，这个铁线蕨又叫铁丝草！这个草在中医 上一般不拿它来做药，因为还有更好的蕨类本草，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书了解，好，我们继续往下看……”王教授放下手里的铁线蕨说道。
后来，我在资料中查到，铁线蕨：又名，铁丝草、铁线草、水猪毛土、过坛龙、黑脚蕨、乌脚枪、黑骨芒萁。因为它的茎叶秀丽多姿，形态优美，株型小巧，极适合小盆栽培和点缀山石盆景。由于黑色的叶柄纤细而有光泽，酷似人发，加上其质感十分柔美，好似少女柔软的头发，因此又被称为“少女的发丝”，其淡绿色薄质叶片搭配着乌黑光亮的叶柄，显得格外优雅漂逸。
写到这里，我就想，这么多别名，在不同的地区植株状况有差异的铁线蕨，应该有不同的名字吧？但具体每个地方怎么叫，这个需要更深入的考察研究。我又想，一种植物有好几个雅俗共存的名字，这在植物学和中药本草学里也是一大知识乐趣了吧，每个不同的名字一定会透漏出一株植物或是形态、或是生长区域、或是历史典故、 或是功效等不同方面的信息。弄懂植物别名背后的故事，也是加深对本草习性和药性理解的一个有效途径。

一行人穿过停车场，又绕过一处晒了大片腌蒜的晒场，终于来到艳湖公园后山山麓的岔口处。王教授眼尖，让人拽了一把异样蕨草递给他，众人以王教授为核心，又很快围成一个圈。
“这个蕨草是叫什么植物？”王教授说。
“贯众！”一旁有人十分肯定地说。

王教授笑笑，娓娓说道：“这个草要按照我的理解去考据，还不能叫贯众。在以前啦，贯众是本草学中一个很狭窄的称谓。只用中医选用入药的，偏性最强，药性最好的那样一种蕨草才叫贯众。这个你们看，它的茎部不是很大，根系也不是非常长。你们再看它的叶子，有两种颜色，不过叶边缘没有锯齿状。在植物学上叫它‘两色鳞毛蕨’。”王教授一边说一边用手捋掉根部的泥土，捻着叶柄基刚入土的部分说道：“你们看它这个部分的叶子，是去年残留的，一分部死了，一部分现在还有生命力，它去年的叶子未完全死去，今年又长出新的，这样一层摞一层，就像鳞毛一样，所以叫‘两色鳞毛蕨’。”
“应该是无性繁殖。”我在一旁插话说道。
“这种草是孢子生殖。”大家可以看看他这一侧的叶子背面，有很多小点，这就是它用于无性繁殖的孢子。”王教授说完，又引导我们去尝它的根茎。它动作麻利地剥开根上的皮，又用手掐出一小节一小节，分递给大家。

“味道微苦，有点儿涩口。”我尝了一口，皱皱眉头说道。
“是的。苦就对了。不过这个还不是最苦，最苦的那个才是真正意义上中药使用的贯众。”王教授刚刚说完，他声旁边有一人递给他一株贯众。
王教授兴奋地说道：“就是这个，这就是药用价值最高，最纯正的贯众。你们看，他跟刚才那一株虽然很像，但还是有区别的，它有些叶子边缘是锯齿状。而且叶子也更翠绿一些？为什么？因为它生长的环境更为阴湿。需要更多的叶绿素捕捉十分有限的光照资源，所以它才更绿啊！这个就需要大家仔细观察，深入思考了。植物的任何一种颜色、形态、习性什么的，都不是凭白无故生长的，一定有它适应环境的用处！
“这个贯众大家看，看它的叶子，是不是一下子贯穿起来长了很多对生的叶，所以才叫贯众啊！它也只生长在山脚阴湿多水的地方，山上面不长。我们再看它的茎，它的茎也更为粗大，这是去年长的。这就是它储存养分供今年生长的，我们中药取药，就是用它储存最多物质，偏性最强的部分……”